sense 的英語研習室

        《孟子‧滕文公下 第六章》提到環境對一個人學習語言的重要影響；二千多年後的今日，我們仍然不能小覷環境營造對語言學習的重要性。簡單而言，如果把一個人送到英語系國家住個幾年，這個人的英語能力肯定是進步神速，學習效果加倍顯著。於是許多家境不算富有的學生、朋友偶爾會感嘆地對我說，很羨慕那些有錢出國長期居住，或是每年寒暑假都能到國外遊學的人，可以接受外國文化的薰陶，英語方面的能力可得更完善的栽培。一定是如此嗎？來，聽我說幾個例子。

學習環境不是靠錢堆起來的

        先前我上華語師訓班的課程時，偶然認識了些新朋友。其中有一位男生，我常聽到他講電話不時冒出一兩句英文，一聽就知絕對是英語母語人士的口音，美式英語發音比我更道地。後來才知道他有非常雄厚的語言背景，父母真是用心花了大把銀子培育出中英雙語通吃的優良後代。他在美國出生，唸完小學後到台灣讀國中，國中畢業回美國唸高中，高中畢業回台灣上大學，大學畢業後又回美國進研究所深造，目前在台北某貴族幼稚園（學費超貴的那類）教英語。不需多說，這孩子光應付兩地的課業銜接落差，就不知要投資多少時間和家教費用，遑論期間多次往返的生活津貼、學費和機票費。他的英語的確相當溜，與外國人無異，不過這畢竟是少數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富貴子弟特有的境遇，我們的目標是把英語學好，並不需要說出一口讓人聽辨不出是外國人還是台灣人說的英語。

        因此，各位倒不必因為沒有出國的機會與經費而感到氣餒或忿忿不平。如今資訊流通如此便利，來台灣學華語的英美人士增加，使得本地人接觸外國人、說英語的機會也增多；此外，網際網路發達的程度早已突破國界的籓籬，若不好好加以利用身邊能夠取得的資源，未免可惜了。

        西元 2004 年，一位非常令我敬重的 ICRT 電台 DJ —— David Wang（大衛‧王），因肝癌惡化過世了。他那口流利的英語，令人不敢置信，這位仁兄竟然沒有出國唸書過，完全土生土長，靠自修而有如此驚人的口說英語能力。豈止是流利而已，那腔調，那發音，與 Native Speaker（母語人士）非常接近！他的舌頭跟牙齒天生藏了機關嗎？他的腦袋裡掌管語言的區域特別大塊嗎？我想應該不至於；而他做到了，不花大錢不出國，卻能擁有過人的英語能力和一口標準又流利，而且非常悅耳的口說英語，總是令人驚豔不已！大家請聽聽看他之前在 ICRT 擔任 DJ 時留下的廣播錄音，真是值得再三回味：



        不知道這位大人物的板友們別驚訝，別懷疑，他真的是台灣土生土長的炎黃子孫；更千萬別羨慕他，因為你我也有機會辦得到，若要現在談放棄，實在言之過早。此外，〈▇ 如何把英語學好？—前言〉這篇文章理我曾說過一位高中同學的經驗，她只花了半年的時間，每天練習說英語，每天聽英語廣播電台（那時候第四台還沒有開放，電視上很少有機會看到英語節目），如此不綴地自我鍛鍊，實力就在這一點一滴看似微不足道的短暫光陰裡漸漸累積，直到某一天，自己終究會展現驚人的進步。

        環境不是用錢買的，是靠自己動腦子利用身邊的資源營造的一個抽象國度；你看不見它，它卻能影響你一輩子的學習。不論是學語言也好，還是學數學，學自然，學歷史、地理，都要靠自己善用身邊的資源，發揮其最大效益。那麼，接著我想有人會想問我，一個近乎全英語的學習環境到底要如何營造？既然看不見它，怎麼知道自己是否已營造出一個有正面影響力的「環境」呢？

我的英語學習環境

        小時候我在國外住過一陣子，是環境自己找上我，我是被迫學英語的，否則沒有辦法在那樣的社會生活。回台灣之後，我一直仗著自己曾經擁有過不請自來的「環境」所栽培出來的英語能力、學習優勢，而忽略了在台灣延續自己的英語學習命脈的重要性，硬生生讓這方面的優勢經過二十年歲月對記憶的淘砂作用，快要所剩無幾，直到進入職場開始從事英語教材編審，才讓自己再次浸淫在英語的環境裡。然而，那環境是隨著工作而來的，並非由我個人的自發性而產生，同時我當時也較缺乏危機意識，因為學英語對我而言很容易，我一直以此驕衿自豪，閉門造車，以為自己小時候擁有的英語能力，包括口語方面的優勢等等，永遠不會將我離棄。

        事實上，我開始退化了。什麼時候開始退化，我不知道，但是發覺自己的英語能力開始退化並且願意承認自己的不足，願意面對現實，大約是在西元 2005 年，我進入前一家公司上班的時候。我在那家公司一開始是負責高中產品的企畫執行工作，包括內容正確性的編輯、校對。我發現自己的能力無法勝任工作的內容，即使面試時的考試僥倖過關而被錄用，但是日後工作實力的展現才是我能否守住飯碗的關鍵。於是我開始比以前更認真積極學英文。又因為大約也是在同一年偶然的機會下，同事結交了一位不會說也聽不懂中文的美國朋友，找我一同到鶯歌出遊，當臨時的隨行翻譯。鶯歌以陶瓷聞名，我們當然也免不了逛陶藝店，花幾百元做個手拉坯的杯碗瓢盆留念。當我要介紹陶瓷時，竟想不起 pottery 這字！這個字二十年前在美國上美術課學過，但二十年後我忘了如何使用。它被塞在記憶的夾縫裡，不論怎麼搜尋就是找不著。如果考試出現這個字，我能知道其中文意義，而如今和外國人交談時，我卻無法清楚掌握過去所擅長的語言，就好比有些人們長大後可能忘了小學時代玩的「溜滑梯」叫做「溜滑梯」。這當然是語言的退步，況且和那外國人交談時，我的英語不像以往順溜，說快了容易吃螺絲，而語彙方面總是要費心多想想，沒有辦法像以前不假思索便是一大串連貫的英文句子。

        認清自己的不足，我才看清楚了自己在英語這塊學習領域上，學習環境的不存在，或是環境營造的匱乏。這當然讓我很驚慌。

營造個人化學習環境

        我的學習環境營造，宛若做一道菜的原理。想做出什麼菜，就得找什麼原料，而且要真材實料；想煮雞湯當然不能拿豬肉充數，想作義大利麵就不能用烏龍麵條魚目混珠。一切得腳踏實地才行。偷工減料是絕對不可以的，該加幾杯水，放多少鹽，溫度調整到幾度，都要有相當精準的拿捏，堅持一套完美的原則。講到這裡，壓力開始大起來了嗎？所以我才說熱忱是很重要的，它是你學語言所必須燃燒的卡路里，因為語言學習不可求片面，也不容許時間出現斷層。如果有心把一套語言學好，讓自己可以隨時活用，那麼就得對這套語言保持高度的關注，關心它的演變，它在各方面的實際運用情形。說起這種感覺，還真像是娶了個妻子，既然過門了就要疼，要陪她說話，不能忽冷忽熱，要持續和她保持良好的互動，這段婚姻才能永續經營下去。否則，和「英語」離婚、分居、無話可說是遲早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道菜，學習語言的環境當然就是因個人的資質、語言程度、學習目標、使用需求而產生不同的配套。所以學習環境的營造不宜一概定出操作標準，而是配合不同的學習者，塑造個人化的環境。舉我自己的例子來看，我說自己的聽力不曾退步過，其實仔細回想，也是拜 ICRT 之賜，還有個人聽英語流行歌，看英語電影影集的特殊喜好，使得我在聽力方面一直保持固定的水平，並能聽辨不同口音的英語內容。這是在無意中慢慢磨練出來的，二十年來不曾間斷過，所以有小小的成果也是可以理解的。除了個人喜好的關係，而使自己的耳朵常常接收英語聽力訓練之外，我當然會找英語文章練習閱讀。一開始或許怕讀文章很悶，所以我會去看外國網站的留言版，一邊看一邊笑外國人沒營養的打屁文字，順便訓練自己從中挑出錯字、錯誤文法的能力。偶爾我也會去國外的八卦網站讀外國明星圖文並茂的八卦報導，一邊學新生字，還可以學到新的流行語、文化用語。不過，較正統的，偏書面語的新聞英語，英語故事書我仍然會讀，加菲貓英語漫畫亦是所愛。

        除了上述以外，我一直尋找機會和外國人交談。因為我很清楚，如果我再不開口說英語，我就會失去原有的口說英語的優勢，腔調會漸漸偏離，咬字會慢慢開始不準確，舌頭僵化得緊。外國路人問路，我一定熱心回答；看到外國人拿地圖討論公車路線，我一定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幫助；平常躲在房裡，唱英語歌；在廁所裡解決民生大事時，手中捧一本陳舊的加菲貓漫畫，唸出裡面的每一句台詞，即使被母親誤會是躲在廁所偷講手機也無所謂。走在路上用英文自言自語，被路人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也沒關係，總之，我要說英文，走到哪都要說，中文英文都要不離口。接著我再尋找教華語的機會，藉以練習說英語。口說能否流利，平日用英語打字聊天或寫文章的習慣也少不得，因為這可以訓練自己用英語迅速建構句子的思考脈絡。脈絡如果熟透了，相信口說英語將會如同我們說國語般易如反掌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你每天都會主動接觸英語，閱讀英語，聽見英語，使用英語和人對話，手寫英語，你的英語環境應該是差不多成形了。只要持續經營它，讓這個抽象的國度每天圍繞在身邊，英語的實力會很自然地厚植起來，每一天的生活中你也許感覺不到，但是持續數個月，半年或一年之後，你將發現自己真的進步許多，過去不敢報考的某某級全民英檢，突然變得比較簡單了，比較有把握願意去試試看了。這真的是我個人的經驗談。

支撐環境的四個桌腳缺一不可

        細心的板友應不難發現，我對於學習英語的環境營造，可分為聽、說、讀、寫四個面向，詳細建議會放在其他篇章深入說明。我認為此四者缺一不可，不能因自己的喜好而有所偏廢，不然就只是學了半套語言。桌子原本的四隻腳如果缺了一隻，便無法承物；四隻腳如果粗細相當，高度均衡且牢固，桌子必然是穩固的。又好比一個人只穿了一隻鞋，另一隻腳穿不下同尺碼的鞋子，就不給鞋穿嗎？那樣走起路來想必是一跛一跛的，要跑恐怕很難，要出門見人恐怕自己也心虛。如果兩隻腳尺寸不一樣，差很多時，不妨調整鞋子的大小或增加鞋子的舒適度，使腳更易於適應，讓雙腳都有鞋穿，才行得穩，站得久。

        至於學習環境是否需要負擔高額金錢支出，我持的看法是相當中立的。某些特殊目的的語言學習，多少需要以金錢換取資源，這都要看個人的學習目標來決定。如果你的目標是短時間內達到精通，並能擁有一口標準發音，恐怕就得存些錢選擇高單價的資源。如果不是，我會建議先從身邊能夠利用的資源下手。不要小看一本英語故事書能給你上幾堂課，不要低估網路這一塊知識的巨塔，好好利用它，它就能成為你的好手下。